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了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以及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2015年1月印发了《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由此我国智库的发展取得了显著成绩。一大批优秀智库涌现，为国家的繁荣稳定贡献了智慧与力量，政府的决策能力也取得了长足进步。同时，这些智库培养了一大批具备深厚专业素养和敏锐政策洞察力的智库专家，他们的研究成果不仅在国内产生了重要影响，也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着影响力，发挥了“二轨外交”的作用。然而，在肯定成绩的同时，我们也应清醒地认识到，我国智库的发展仍面临诸多挑战和问题，亟待守正创新与传承突破相结合，实现进一步发展。

　　智库数量与质量并重，质量提升尤为重要

　　当前，我国智库数量已相当可观，形成了涵盖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多个领域的智库机构。决策咨询的文化传统在政府体系中逐渐深入人心，决策者在做重大决策时注意倾听专家建议，智库在政策制定、决策咨询等方面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然而，智库数量和智库决策咨询成果数量的增长并不意味着智库研究质量的同步提升，我国智库研究质量仍有待提高。

　　这里所说的研究质量，实质上反映了我国社会科学学术培养的水平。尽管智库政策研究与高校学术研究在形式和内容上有所差异，但二者在本质上都旨在说服人。高校学术研究需要用详实的理论、方法和证据说服审稿人、期刊主编和学术界同行，而智库政策研究也需要能够精准把握决策需求，提出切实可行的政策建议，以说服决策者采纳并实施。在说服人的过程中，扎实的社会科学研究训练都是作者所必须掌握的能力。然而，当前部分智库政策研究存在理论深度不足、实证支撑薄弱、研究方法粗糙等问题，导致政策建议缺乏说服力和可操作性。这不仅影响了智库的声誉和影响力，也制约了政府决策的科学性和民主性。我们经常会看到，智库成果因为没有说服力而未被决策者采纳，智库专家就抱怨政府决策不民主不科学，不采纳专家意见。最后导致的局面是，由于智库政策研究的质量不高，政府总感叹找不到好的智库，而智库专家总觉得决策者不倾听专家呼声。

　　因此，提升智库政策研究质量已成为当务之急。这需要我们加强社会科学学术培养，提高智库人员的专业素养和研究水平。同时，还应注重实证研究，通过深入调研和数据分析，为政策建议提供有说服力的逻辑和坚实的实证支撑。

　　明确智库定位，发挥政策思想发源地作用

　　智库应明确自己的定位，专注于政策研究和决策咨询，为政府提供高质量的政策建议和服务。社会上对智库的期望值往往过高，认为智库应该能够解决政府所有困难和问题，甚至产生真正的创新思想。然而，这种期望并不完全符合智库的实际定位。智库作为可行政策思想的发源地，其职责在于博采众长、吸收各国和历史经验，为政府提供具有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政策建议。政策建议不一定要标新立异，能解决实际问题就是好的政策建议。

　　新的政策思想和长远的学术思想是不同的。政策思想往往需要在现有理论和实践经验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和整合，而不一定要求全新的理论突破。因此，智库在研究过程中应注重实用性和可行性，避免陷入空洞的理论探讨和无法实施的理想主义陷阱。同时，我们也应认识到，真正创新的学术思想往往产生在学术界而非智库界。

　　新老更替关键期，注重智库传承与发展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特色新型智库”重要批示以来，我国智库得到了长足发展。但是，当前，我国许多智库面临新老更替的关键时间点。一些早年成立的智库往往由著名专家牵头组建，这些智库的社会声誉和政策影响力很大程度上依附在智库创始人身上。如今，这些智库机构的领导人传承问题日益迫在眉睫。随着一批批资深专家高龄和退休，如何确保智库的持续发展和智库影响力的传承已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

　　针对智库传承与发展问题，智库应注重人才梯队建设和年轻人才的培养，确保智库在人员更替过程中能够保持稳定的研究能力和服务水平。智库还需要建立更加完善的机构传承机制，通过制度设计和骨干培养等方式，确保智库在创始人退休后仍能保持活力和影响力。

　　为推动智库守正创新与传承突破，我们应该发挥智库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进程中的独特地位和作用。智库作为连接理论与实践、决策者与公众的重要桥梁，其健康发展不仅关乎国家政策的科学性和民主性，更直接影响到国家的长远发展和国际竞争力。因此，我国智库建设应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加强。

　　一是加强智库人才培养与引进，打造高素质智库队伍。人才是智库发展的核心资源。为了提升智库的研究水平和创新能力，我们需要加强智库人才的培养与引进工作。通过提高智库福利和待遇等方式，吸引一批具备深厚专业素养和敏锐政策洞察力的智库人才，特别是积极引进国内外知名专家学者，为智库注入新鲜血液和活力。同时，建立科学合理的激励机制和评价体系，激发智库人员的积极性和创造力。

　　二是推动智库国际化进程，增强国际影响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应积极参与国际交流与合作，吸收借鉴国际先进经验，提升自身研究水平和国际视野。通过组织国际会议、参与国际研究项目、发布英文研究报告等方式，增强中国智库在国际舞台上的话语权和影响力。这不仅有助于提升中国智库的国际地位，还能为中国在国际事务中发挥更大作用提供智力支持。

　　三是利用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技术，提升研究效率与质量。随着大数据与人工智能技术的飞速发展，这些新兴技术已成为提升智库研究效率与质量的重要手段。通过运用大数据分析技术，智库可以更加精准地把握政策需求和社会热点，为政策建议提供强有力的数据支撑。同时，人工智能技术可以帮助智库实现快速的信息检索和整合，提高研究效率。此外，利用机器学习等技术进行政策模拟和预测，可以为决策者提供更加科学的决策依据。

　　四是在守正传承基础上，创新推动智库可持续发展。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在守正传承智库已有的组织文化、特色、影响力的基础上，应勇于突破创新，不断推动自身发展。这需要我们加强决策环境建设，提高政府决策的咨询体系水平。同时，还应注重多元化智库筹集资金的渠道拓展和资源拓展。特别是在当前经济发展面临挑战的背景下，许多智库面临着资金困难。因此，我们需要积极探索新的资金筹集方式和渠道拓展策略，为智库的发展提供坚实的资金保障。此外，我们还应注重智库之间的合作与交流。通过搭建平台、组织论坛等方式促进不同智库之间的信息共享和经验交流；同时，还可以推动智库与高校、研究机构等之间的合作与联动，形成协同创新的良好氛围。

　　五是完善智库评估体系，促进多元化发展。当前，中央对国家高端智库已建立了一套复杂而全面的评估体系。这一体系在推动智库规范化、专业化发展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然而，由于评估结果往往与资源分配挂钩，导致大而全的智库更能够得到评估体系的认可，并获得更多资源，而小而有特色的智库则面临生存困境。为了促进智库的多元化发展，我们需要进一步完善评估体系，注重评估的公正性和科学性。还应鼓励不同规模和类型的智库根据自身特点和优势开展研究工作。此外，政府还应加大对小而精智库的扶持力度，为其提供更多的政策支持和资源倾斜。

　　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在守正创新与传承突破方面仍需不断努力和探索。希望所有智库能携手共进，为推动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贡献智慧和力量。

　　（作者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清华大学智库研究中心主任）